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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真相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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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穆昭朝:“——?!”◎

這、這是怎麽回事?

穆昭朝定在那兒, 沒再往前走一步,震驚地看著胳膊被包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, 也看不出到底受了什麽樣的傷的聶峋。

聶峋也正好擡頭看過來。

一時間誰都沒說話。

還是穆初元瞧出妹妹神色不對, 以為妹妹是被嚇到了,忙解釋道:“阿嶺胳膊受了點傷,已經看過大夫了, 傷勢現在趨於穩定,不嚴重, 就是面積大, 才包得嚴實些。”

說著, 他往側邊走了走,擋住妹妹的視線, 不讓她看了——好不容易回來,急著見妹妹,忘了妹妹膽子比較小了。

聶峋遲疑片刻, 也往穆大少爺和小陳將軍身後躲了躲。

穆昭朝:“……”

怎麽還躲起來不讓她看?

在合夥騙她?

她上前, 躲開哥哥和小陳將軍,幾乎是直視聶峋。

“怎麽傷的這麽重?”穆昭朝道:“怎麽傷的?到底傷哪了?”

看著她沈著的臉,還有微蹙的眉心,聶峋眸色動了動, 輕聲道:“就是一點兒刀傷, 沒傷到骨頭, 大夫說了, 養幾日就好,不要緊。”

穆昭朝看著他白的沒有血色的臉, 一點兒都不信他這個說辭。

“真的沒有大礙, ”小陳將軍挨了好友一胳膊肘之後, 忙道:“陳小公子請了齊老太醫看過了,齊老太醫的醫術你該知道的罷,他老人家都說了不礙事,好生休養些日子就好了。”

“一點兒刀傷包成這樣?”穆昭朝還是不信:“什麽樣的刀傷需要包成這樣?包成這樣了,還說不礙事?”

小陳將軍下意識看了穆初元一眼,而後又看了看聶峋。

三人的眼神交流,又怎麽可能逃得過穆昭朝的眼。

在她眉頭擰緊前,穆初元這才說道:“刀傷確實不重,就是又有些燒傷……不算嚴重,但需要包紮起來,所以瞧著駭人。”

燒傷?

穆昭朝臉色並沒有變得多好看,反而更沈了。

“真的沒事,”聶峋看著她的眼睛,一臉平靜地道:“只是瞧著嚇人,你看我活動都沒有問題的……”

他說著胳膊就要活動給她看,穆昭朝臉色大變:“你別亂動!”

聶峋面色頓了下,而後抿唇笑笑:“好,我不亂動了。”

竟然還笑得出來?

穆昭朝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。

聶峋稍稍一怔,嘴角的噙著的笑意卻更濃了。

“沒有大問題就好,”見他們神色都很輕松,聶峋除了臉色難看些,胳膊確實也能動,穆昭朝這才松了一口氣,但還是輕輕皺著眉頭:“怎麽燒傷了?”

不是去剿匪麽?

放火燒山了?

穆初元和陳覺下意識看了聶峋一眼。

只見聶峋面不改色心不跳,一臉淡定地道:“都是我不小心。”

人都平安回來了,還受了傷,穆昭朝想了想,板著臉總歸不太好,更別說指責了。

沒人願意受傷。

原本這趟就兇多吉少,能落得這樣的結果,已經算是老天保佑。

穆昭朝神色緩和了些,輕輕道:“不要說這種話,好好養傷最要緊,燒傷最不好養,平日裏一定得多註意著,千萬不能感染了。”

聶峋笑著點頭:“好。”

其實他更想聽她多罵自己幾句,再多瞪自己幾眼。

罵聲還有冷臉裏,都是她對自己的關心,他分得出,也很……喜歡。

從來都沒有人這樣子關心在意他。

穆昭朝從記憶力搜刮燒傷的養護,比如飲食還有日常護理,一一叮囑他。

聶峋也不說話,就抿著唇笑著,安安靜靜聽她說。

幾日不見,她好像更溫柔了,也好像脾氣更大了?

不過都沒關系,無論什麽樣子,都是她,依然那麽好看……

說著說著,穆昭朝突然想起來什麽,她眉頭擰起看向哥哥和小陳將軍:“小陳將軍剛剛說,陳小公子請了齊老太醫看診,還有誰受傷了?”

把齊老太醫請來,絕不可能單單是給聶峋看診。

更不用說,看他們神色言行,聶峋這傷肯定算不得多嚴重,那為何會連齊老太醫都請來?

換句話說,若只有聶峋受傷,絕對不會去請齊老太醫出山。

穆初元和陳覺互相對視一眼,顯然都有些遲疑和驚訝,連嘴角的笑都頓住了。

神色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。

片刻後,小陳將軍哈哈一笑道:“沒有誰受傷,都是些小傷,這次任務還是挺順利的,並沒有多大傷亡,昭朝妹妹是不是又多想了啊?哈哈……”

陳覺笑到一半,見昭朝妹妹臉色越來越沈,他笑不下去了,把笑一收,乖乖站在那兒,不吭聲了。

穆昭朝看了看小陳將軍,又看了看哥哥,他們這個反應,擺明了有鬼。

當然就算不是這個反應,穆昭朝也絕對不會被小陳將軍三兩句話就給糊弄過去。

見他們沒有開口的打算,穆昭朝道:“我去陳國公府,親自問陳小公子。”

說著就要往外走,陳覺忙用胳膊肘撞了好友一下,示意他快點的,他扛不住了。

“哎……”穆初元上前擋住了妹妹的路,有點不好意思道:“其實也沒什麽,就是我、我從馬上摔下來,昏迷了一會兒,其實沒什麽事的,都是他們大驚小怪,非要齊老太醫請過來。”

穆昭朝:“?”

從馬上摔下來,昏迷了一會兒?

這話穆昭朝怎麽聽怎麽不信,槽點太多,她實在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吐好,相比著吐槽她還是更關心哥哥的身體。

“現在感覺怎麽樣?”穆昭朝前前後後打量哥哥:“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?別瞞著我,不舒服就要說出來……”

“沒事了,”穆初元攔住她,不讓她轉來轉去,笑著道:“真的沒事,都是他們大驚小怪,我自己的身體我還能不清楚,你瞧著我現在像有事的樣子麽?”

話落,就堆滿笑看著她。

穆昭朝盯著他看了看又看,氣色確實還行,剛剛回京,會有些疲累也屬正常。

但她還是沒放過他:“摔下馬昏迷,是腦袋磕到哪裏了麽?”

要不然怎麽會昏迷?

腦袋磕到這可不是小事。

說著,她伸手就要摸哥哥後腦勺。

穆初元下意識往後一躲。

穆昭朝:“……”

陳覺不禁深吸一口氣,真真是絕了,昭朝妹妹怎麽能猜得這麽準,哪裏是個種菜種花的千金小姐,分明就是個神探罷!

他以後在她面前可是要小心點,千萬不能撒謊,要不然被揭穿了,就會像子幀現在這樣子——尷尬。

對上妹妹疑問的雙眼,穆初元幹巴巴笑了下:“沒、沒有。”

穆昭朝轉頭看向小陳將軍。

剛深吸一口氣在心裏默默下定決心的陳覺:“……”怎麽又盯上他了?

他楞在那兒片刻,最後在心裏嘆了口氣。

罷了。

還是實話實說罷,昭朝妹妹明顯聰明得很,糊弄她根本不行。

還不如老老實實交待,也免得這麽煎熬。

“子幀被重物打中後腦,摔下馬昏迷了兩天一夜,”陳覺一邊陳述事實,一邊覺得,話就該說明白了,要不然昭朝妹妹肯定會胡思亂想更加擔心:“原本昨日就該回京的,但子幀沒醒,就耽擱了一天,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,真的沒事了,齊老太醫親自把的脈,你……”

見昭朝妹妹面色不太好看,陳覺馬上又道:“你不信我,也得信阿嶺罷?”

說著他把聶峋拉過來了些,讓他直面穆昭朝。

“阿嶺,你跟昭朝妹妹說,齊老太醫是不是說,子幀沒有大礙,只需要好好休養幾日?”

穆昭朝視線也順勢移到聶峋身上,直勾勾看著他的眼睛。

乍然被拉過來的聶峋:“……”

對視片刻,他認真地點了點頭:“齊老太醫確實說穆大少爺沒有大礙。”

穆昭朝盯著他的眼睛,好一會兒才道:“行罷,這次就信你們了。”

把視線從聶峋身上移開,穆昭朝又看向哥哥:“打到哪裏了?我看看。”

穆初元有些不好意思:“都好了。”

穆昭朝眉頭一皺:“我看看!”

穆初元:“……好罷。”

他稍稍低頭,好讓妹妹能看得到自己的後腦勺。

知道他腦袋被重物打過,穆昭朝沒再上手,而是墊著腳仔細看。

是後腦勺和耳後的位置,沒破皮,就是還有一點點腫,瞧著倒是還好。

見妹妹神色緩和,穆初元笑著道:“都說了沒事的。”

穆昭朝看了他一眼,輕聲道:“走的時候,叮囑你要小心些。”

穆初元點頭:“嗯,是我大意了,都怪我,讓妹妹擔心了。”

陳覺看了看昭朝妹妹,又看了看好友,輕嘆了一口氣:“都怪我,子幀也是被我連累了。”

穆昭朝看了他一眼,心道,當然怪你。

不過她也沒真的把責任都推到小陳將軍身上,本就是被安排了。

現在這樣也已經算很好了。

“是我大意了,”陳覺認真想了想,誠懇檢討:“我也沒想到會這樣,更沒想到我手下的兵會……總之日後一定引以為戒。”

聽哥哥解釋了,穆昭朝才知道。

她竟然全都猜中了。

官匪勾結是一方面。

小陳將軍帶去的精兵裏有奸細才是致命的。

也不能說是奸細。

真是奸細反倒會露出馬腳,而是匪首在很多年前,救過這小兵一命。

小兵也是在沖上山,所有人抓住匪首後,才認出了當年的救命恩人。

匪首就讓他放了自己。

小兵內心掙紮,匪首瞧準了他正義心強,以救命之恩‘懇求’,放了他一命,他不會再做壞事。

小兵被救命之恩裹挾,心軟,便在夜裏偷偷放了他。

匪首脫了困,就反擊,殺了放他的人不說,還要殺了陳覺洩憤。

穆初元便是在替陳覺擋致命一擊時,後腦勺被重物打中,摔下馬。

穆昭朝聽完經過也有些無語。

這劇情可真是太針對小陳將軍了。

都圓滿結束了,又跑出來個欠匪首救命之恩的小兵,她就說,以陳將軍還有小陳將軍的戰術修養,怎麽可能會載那麽大的跟頭。

果然有貓膩。

這種意外,還真是難防得緊。

陳覺臉上稍稍有些落寞,畢竟那個喪命的兵,也是他一手帶出來的,落得這個下場,他心情也很覆雜。

但這次事件也給了他教訓。

“日後一定更加謹慎。”他沈默了片刻,鄭重道。

穆昭朝知道以小陳將軍的戰術修養,肯定會吸取教訓,不過她還是多說了一句:“你們以後都要多加謹慎才是,領兵打仗,本就變數多,小心駛得萬年船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。”

陳覺反思地快,抽離地也快,聽到她這話,笑了笑道:“昭朝妹妹說得對。”

穆昭朝看著他,又說道:“驕兵必敗,引以為戒。”

陳覺一下就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,鄭重點了點頭:“昭朝妹妹說得對。”

穆昭朝笑了:“我什麽都不懂,就是從小養成的習慣,謹慎小心,總歸不會出錯。”

陳覺也笑了笑:“大智若愚,昭朝妹妹是有大智慧的。”

“不要給我臉上貼金了,”穆昭朝這才道:“快進去罷,給你們預備了接風宴。”

陳覺馬上一臉驚喜:“別的不說,我想昭朝妹妹這裏的好吃的,可是想了好多天了,今天一定敞開了吃。”

穆昭朝做了個請的手勢,讓他們快些進去,轉身的時候,又看了聶峋一眼:“真的沒事麽?”

聶峋搖搖頭:“沒事。”

穆昭朝有心說他不用強撐,但想了想,他這樣的年紀就是要強,而且他自尊心還強,說這些也沒用,不如待會兒過給他帶些補品和藥品。

正要往裏走,聶峋突然道:“那個……我還帶了東西給穆大小姐。”

穆初元和陳覺這才想起來,也紛紛道:“啊,差點忘了。”

三人裏,就陳覺完好無損,沒受一點兒傷,他主動跑到聶峋那匹赤馬旁,從馬鞍兩邊的袋子裏抱出四個花盆。

看清楚陳覺抱出來的四盆都是辣椒,穆昭朝:“……”

哪裏弄來這麽多辣椒苗?

一盆裏都有五六棵,四盆就是而是多棵。

穆昭朝又驚喜,又震驚。

而且剛剛小陳將軍說了,都是聶峋給她帶的。

他到底從哪裏弄來的?

尤其是走過去,仔細查看後,每棵幼苗都長得極好,顯然是被精心照料的。

穆昭朝看了看面前的幾盆辣椒苗,又看了看聶峋,到底還是沒忍住,問出了口:“哪裏弄來這麽多啊?”

聶峋笑得一臉雲淡風輕:“就是這次剿匪,正好碰上了,便給穆大小姐尋了來。”

這話,讓陳覺不自覺看了他一眼。

當然也就一眼,看完,陳覺在心裏默默地對聶峋豎了個大拇指。

此次一行,他更加明白昭朝妹妹為什麽這麽擡舉聶峋了。

是個人才。

能屈能伸,主要是他真能把命豁出去,是個不可多得的勇士。

當然也有謀略,就是……

他視線在手裏花盆的幼苗上打了幾個轉後,補充了一句:就是有時會意氣用事。

當然,不是說他不好,陳覺是很佩服他的。

就為了這麽幾盆昭朝妹妹很在意很喜歡的番椒苗,孤身闖火海。

要不然,胳膊哪能會燒傷?

幸好沒出事,燒得也不算嚴重。

這樣的性格,也說不上是好還是不好,雙刃劍,端看怎麽看待了。

因為哥哥和聶峋受傷的陰霾,被這幾盆辣椒苗稍稍沖淡了些,穆昭朝臉上總算有了笑意。

“這麽多,”她看了又看,主動結果一盆抱在手裏打量:“阿嶺真厲害。”

陳覺也覺得這件事上,阿嶺是有些厲害的。

畢竟這份膽量和勇氣,不是任何人都有的,他也點了點頭道:“阿嶺確實厲害。”

見她如此開心,聶峋只覺得胳膊上這點疼壓根就不算什麽。

穆初元看了看妹妹,又看了看那幾盆番椒苗,也嗯了一聲:“我和明元找了這麽久,都還沒找回來一棵,阿嶺憑一己之力,都找到了這麽多,很厲害。”

話落,他又看向聶峋:“阿嶺,你下次再準備找的時候,能不能帶上我?”

這樣顯得他很廢。

妹妹統共就拜托他這一件事,他到現在都還沒辦成,妹妹對他還這麽好,這麽關心他,他慚愧得緊。

聶峋嘴角的笑頓了頓,而後點頭:“好。”

穆大少爺是穆大小姐承認的家人,他既開了口,他當然無有不可。

不過這次這樣的就算了,平和些的方式時,再同穆大少爺說。

他可以冒險,總不能拉著穆大少爺一起冒險。

這麽會兒的功夫,他註意力又被穆大小姐臉上喜出望外的神色吸引,擡眼看過去。

就知道她會這麽開心。

看了片刻,他勾了勾嘴角。

值了。

陳覺和穆初元交換了個眼神,顯然都還記著過來時,聶峋對他倆的請求。

不讓他們跟昭朝妹妹說他得到番椒苗的過程。

陳覺是有些不太能理解,但他都開了口,本就是他的事,自然會答應他。

“昭朝妹妹,還有個喜訊呢,”陳覺四下看了看,主動道:“阿嶺這次立功了,升職了!”

穆昭朝從辣椒苗上擡頭,一臉驚喜:“真的?”

陳覺點頭:“當然是真的,這次剿匪,阿嶺立了大功,一人一騎,成功取下匪首首級,還救了不少被擄走的百姓,有勇有謀,破格提拔為驍勇校尉。”

穆昭朝看著聶峋,笑了:“厲害!”

驍勇校尉雖只是武官剛入流的小官職,但至此也算是有官身了。

雖然有幾方在提攜,但到底還是他自己爭氣,這才進軍營沒多久,就立了大功,其資質可見一斑。

對上她誇獎的笑眼,聶峋蒼白的臉,稍稍透出幾分紅暈:“都是穆大小姐厚愛,我才有這個機會。”

穆昭朝否認了他這個說法:“打鐵還需自身硬,還是阿嶺自己夠努力,是金子,總歸是會發光的,這不就發光了麽?”

聶峋微怔,傍晚的餘暉落在他清澈深邃的眼底,猶如跳動的火焰般。

她就這麽相信他啊?

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激動,總之心緒很覆雜,心臟跳動地也有些劇烈。

怔怔看了她片刻,聶峋這才輕輕眨了眨眼睛,抿起嘴角笑了。

“走罷,”穆昭朝捧著手裏的辣椒苗,在前面帶路:“快點都進去歇歇,正好可以吃晚飯了。”

丹若和桃枝可是眼睜睜看著大小姐這幾日心生不安寧,現在終於結束了,大小姐還這般開心,丹若笑著接了一句:“打從昨日收到大少爺的信,說今日回京,大小姐就開心地不行,今日一早就開始準備這頓飯了,就等著給大少爺小陳將軍還有阿嶺接風呢。”

穆昭朝笑著對丹若道:“現在要喊驍勇校尉。”

丹若正要喊,就聽到聶峋道:“還是直接喊名字罷。”

喊官職,他不適應。

而且,在她面前,他永遠都是最初的那個他。

不管是校尉也好,還是以後有可能的什麽官職也好,他都是他。

穆昭朝看他一眼。

聶峋對她笑了笑:“在大小姐面前,我永遠都是阿嶺。”

穆昭朝心道,等你成了王爺肯定就不這麽說了。

不過,既然你現在這麽提了,那就還是喊阿嶺好了,反正這個稱呼也不會喊太久。

“那好罷,”她點點頭:“那就還喊你阿嶺。”

她也覺得喊阿嶺更親切些,哪怕只是短暫的親切,也挺好。

回了小院子,把四盆番椒苗放好後,穆昭朝就過來親自給他們煮茶,見聶峋在一旁站著,穆昭朝示意他:“阿嶺也坐罷,你身上有傷,站著不方便。”

聶峋拒絕道:“我站著就好。”

“坐罷,”穆昭朝又道:“要不然我把凳子搬你面前了?”

她說出口的話,向來做得到,聶峋只好依言入座。

今日一早起來就開始準備,飲食各項都備的很充足。

單是飲品,就準備了有大麥汁、豆漿、奶茶還有花茶還有龍井。

“這是前兩日嬰寧郡主帶過來的明前龍井,”穆昭朝給哥哥和小陳將軍沖泡了茶後,遞到兩人面前:“嘗嘗?”

給他們兩人奉上茶後,遞給了聶峋一杯大麥汁:“你身上有傷,飲食上要多註意些,這段時間以清淡為主,茶就別喝了,喝點大麥汁,或者豆漿罷。”

聶峋原本對喝什麽並不在意,但她這麽說,他心頭就暖乎乎的,連手裏的大麥汁都顯得彌足珍貴。

“嗯。”他笑著應了一聲,美滋滋用那只沒受傷的手捏著茶杯喝大麥汁。

茶確實是好茶,嬰寧郡主帶過來的應當是宮裏賞賜的貢品,打從武陽侯戰死沙場,宮裏便很照顧他們孤兒寡母,時不時便會有賞賜送到郡主府。

說是真的憐惜他們也好,說是收攬人心也罷,總歸一直都是這麽做的。

穆初元和陳覺自然都喝出來了,好茶歸好茶,雖然貴重,但真想喝,他們隨時還是都能喝到的。

但有家山莊的大麥汁就不一樣了,除了這裏,他們在哪裏都喝不到。

兩人象征性地喝了一杯後,就紛紛要求要喝大麥汁——想這口都想這麽多天了,茶隨時都能喝,自然比不得清甜爽口又生津的大麥汁。

兩人喝了大麥汁又喝豆漿,喝了豆漿又喝奶茶,一刻都沒停下。

最後是穆昭朝看不下去了,攔下他們:“別喝了,喝這麽多,還是混著喝,當心一會兒鬧肚子。”

說到鬧肚子,陳覺想起來上次的事,對穆昭朝道:“今日總算是喝到昭朝妹妹親手煮的了!果然好喝!”

小陳將軍當時首次喝,穆昭朝笑了:“小陳將軍還在那裏喝到過?”

陳覺不好意思笑笑道:“上次,就去剿匪前,阿嶺來莊子上,說是昭朝妹妹給煮了奶茶,我那天軍務急來不了,又十分想嘗嘗阿嶺口中誇上天的奶茶,就讓阿嶺在家裏給我試著煮了一鍋。”

穆昭朝微微睜大眼睛,看了看小陳將軍,又看了看聶峋。

聶峋喝大麥汁的動作微微頓了下,而後便裝作若無其事,臉色平靜地絲毫瞧不出任何異樣。

“阿嶺的手藝確實不錯,”陳覺又道:“我喝著甚是好喝,就多喝了幾杯,哪成想,就鬧肚子了,當時還不太明白,聽昭朝妹妹這麽說,就是喝太多了,也是這奶茶太好喝,沒忍住。”

穆昭朝眼皮輕輕跳了下,她下意識又看了看聶峋一眼。

聶峋剛好放下手裏的杯子,正一臉淺笑地看著她。

穆昭朝收回視線,對上小陳將軍還在繼續的長籲短嘆,哭笑不得:“水喝多了都難受,別說這麽多飲品了,飲食要適量,要不然身體會很不舒服。”

“昭朝妹妹說的對!”陳覺想了想,點頭,神色認真地不得了,顯然對於上次鬧肚子心有餘悸。

他這反應有點奇怪,穆昭朝沒忍住多看了他一眼。

而後又看向哥哥,哥哥沖她眨了下眼睛,示意她不要問。

穆昭朝:“?”

陳覺像是在想什麽事情,過了一會兒又道:“昭朝妹妹這些天有空麽?”

穆昭朝看著他,笑了:“有啊,小陳將軍有事要吩咐?”

“吩咐談不上,”陳覺笑著道:“過兩日我帶表妹來莊子上做客,不知道昭朝妹妹方不方便?”

天降文女主,俞三小姐俞卿若麽?

穆昭朝沈吟片刻,點頭:“自然是方便的,隨時都歡迎。”

陳覺臉上的笑頓了一瞬,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,雙眼有些失神,聽到這話,馬上又揚起笑:“那就這麽說定了。”

穆昭朝又看了哥哥一眼。

穆初元便接過話:“過幾日我要帶妹妹去學騎馬,你也帶著你兩個妹妹還有俞三小姐一塊,人多也熱鬧些。”

陳覺神色頓了頓,而後:“好啊。”

他這反應著實反常,不過原本天降文男女主感情就是在這個階段開始發生劇烈轉變,小陳將軍這個男二黯然傷神遺憾退場。

雖然小陳將軍逃過了重傷這場劫,但男女主那條感情線,是不會變的,主劇情線,也不會因為小陳將軍這個男二的一點點偏差發生變化。

估摸著,是在俞三小姐那邊受到了什麽打擊。

瞧著都不歡脫了。

她想了想,主動提議道:“今日做了小陳將軍喜歡吃的蝦滑,還有松鼠桂魚和東坡肉,小陳將軍還有什麽想吃的?今日有家山莊統統滿足。”

陳覺興致稍稍高了些:“香椿頭還有麽,上次吃了一次,至今念念不忘。”

“有啊,”穆昭朝笑著道:“都準備好了,等會兒就開飯。”

陳覺又道:“我還想吃那個麻醬菘菜。”

穆昭朝點頭:“等下就給你安排上。”

而後她又問哥哥,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。

在穆初元看來,只要是妹妹這邊做出來的,他都喜歡吃:“你做什麽我都喜歡吃,我不挑。”

陳覺直接拆穿他:“是誰回來的路上一直嘀嘀咕咕說想吃妹妹炸的魚塊和小酥肉了?”

穆初元面色一僵,轉頭看向陳覺。

陳覺佯裝什麽都沒看到,自顧自繼續喝大麥汁。

穆昭朝笑出了聲:“這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,魚和肉都是現成的,一會兒就炸好了。”

穆初元則是解釋道:“我的意思是,外面的飯不好吃,好幾日沒吃到妹妹這邊的飯菜了,想的慌,炸魚塊和小酥肉最方便攜帶,我才提了一嘴。”

穆昭朝點了點頭:“這次主要是太急了,回頭再有任務,提前說,提前給你們備好幹糧。”

穆初元還沒來得及開心,陳覺先一口應下:“昭朝妹妹講究!以後有事情只管吩咐,我一定……”

穆初元捂住他的嘴,笑著對妹妹道:“也不用這麽麻煩的。”

穆昭朝看了眼扒穆初元手要推開他的小陳將軍,樂不可支道:“不麻煩,一會兒的事,哥哥還是先松開小陳將軍罷。”

穆初元這才松手,陳覺立馬撲過來要報仇。

穆昭朝沒再看兩人耍寶,而是看向聶峋,輕聲問道:“阿嶺有什麽想吃的?”

聶峋正在小口小口喝杯子裏的大麥汁,聽到這話,擡頭看過來。

穆昭朝笑吟吟看著他。

聶峋頓了片刻,勾起嘴角:“我都可以。”

穆昭朝想了想,道:“你現在身上有傷,還是最不好養的燒傷,飲食上要格外註意,那些重口的菜色,你最近就別吃了,多吃清淡些的,今天菜準備得多,清淡的菜色不少,不過……我再給你做個冬瓜肉丸湯罷。”

說著便起身要往廚房走。

聶峋也忙跟著起身:“不用了,大小姐剛剛說了菜色不少,我也不挑食,吃點就好。”

穆昭朝示意他坐回去:“沒事,一會兒就做好了,就當是感謝你又給我尋了這麽多番椒苗。”

聶峋更不能答應了:“本就是我該做的,大小姐這麽說,我就無地自容了。”

穆昭朝笑了笑:“那就當,慶祝你立功升職。”

聶峋:“……”

“坐著罷,”穆昭朝又沖他笑了下:“等會兒就做好了。”

身上有傷,恢覆期,飲食既要清淡,也要營養充足。

今晚準備的菜色不少,不過湯的話不太適合聶峋喝,雖然喝別的也可以,但穆昭朝還是想單獨給他做一碗湯,好好補補——臉色太白了。

挑了塊裏脊肉,打成肉丸,配上冬瓜做了個肉丸子冬瓜湯,肉餡還有剩,穆昭朝又順手捏了幾個小餛飩。

暮色四合,所有菜色準備好,便準備吃晚飯了。

收拾桌子時,穆昭朝看到小陳將軍正在剝一個橘子,她眼皮猛地跳了下,上前把橘子從他手中拿走:“剛剛喝了那麽多奶茶,就別吃橘子了。”

還好,她出來的及時,橘子汁剛剝開,還沒來得及吃。

陳覺有些茫然:“為何?”

“太酸了,”穆昭朝道:“你剛剛喝了那麽多東西,再吃涼的容易鬧肚子。”

陳覺恍然大悟道:“我就說呢!”

丹若和桃枝已經在把菜端了上來,穆昭朝這一邊指揮著,讓她們把合適的菜放到各人面前,聽到這話,擡頭看著小陳將軍:“什麽?”

陳覺一臉‘明白怎麽回事了’的表情,認真道:“那天,我讓阿嶺給我煮奶茶嘗嘗,我就是喝了兩大碗奶茶後,吃了個橘子,就鬧肚子了。”

穆昭朝伸在半空中指揮布菜的手一頓,擡眼詫異地看著小陳將軍:“吃了什麽?”

陳覺:“吃了橘子。”

穆昭朝:“……”

她看了看小陳將軍,又看了看為了方便上菜,起身站到一旁的聶峋。

聶峋正一臉茫然地看著她。

穆昭朝:“?”

錯覺麽?

他不會……這麽聰明吧?

連這點小動作都能看出來?

見聶峋一臉茫然,神色不似偽裝,穆昭朝心道,應該是錯覺,他總不能連這個都猜到了。

那日那麽多人,她安排得那麽縝密,難不成他一直盯著袁少卓。

但,就算一直盯著,也不應該能發覺,除非他成精了。

但看他這個表情,也不像成精的樣子。

穆昭朝思量片刻,便沖她笑了笑:“準備吃飯罷,你坐這邊,這些都是清淡些的,有助於傷口恢覆。”

聶峋借著夜幕,成功蒙混過關,沖她笑笑:“好。”

這一笑,乖得很,像個乖乖甜甜的小奶貓。

穆昭朝特意把那碗小餛飩端給他:“給你做的,趁熱吃。”

聶峋看了一圈,果然只有他有這碗小餛飩。

捏著勺子,低下頭時,眼底的笑意幾乎要飛揚出來。

嘴角更是上揚不止。

這頓晚飯所有人都吃得很開心,尤其是聶峋。

那碗冬瓜肉丸子湯,幾乎被他喝光了。

吃完飯後,穆昭朝本想讓他們休息會兒,聶峋卻主動道:“番椒苗,不種上麽?”

上次一找回來,她就迫不及待去地裏種上了,還插了籬笆保護。

穆昭朝本想讓他們好好休息下,等他們走了,再帶著丹若和桃枝過去種上就好了,沒想到聶峋會主動提及。

他一提,穆初元和陳覺便忙道:“要種上?我們去種罷!”

這多麽天沒來莊子上,今日還吃了這麽多好吃的,合該做點什麽。

這一推辭,最後變成一群人,一塊去菜地,種那而是多棵番椒苗。

別說,二十多棵一種下去,還真有幾分樣子,瞧著就讓人心生歡喜。

種完回來,時辰已經不早了,聶峋和小陳將軍一起走,臨走前穆昭朝把前幾日就做好的衣服拿出來給聶峋。

聶峋看著面前至少有三套衣服的包裹,整個人都楞住了。

“謝禮。”穆昭朝道:“這幾日你好好休養,不要來莊子上了,騎馬太顛簸。”

聶峋微微抿唇,而後道:“我可以坐馬車。”

穆昭朝:“馬車不顛簸麽?”

聶峋:“會好一些。”

穆昭朝:“……”

她想了想,他可能是覺得自己一人待著也無趣,莊子上也清凈,飲食也能多註意些,他想來就來罷……算了,明日讓年媽媽看看,收拾出一間屋子,在莊子上住幾日好了,傷那麽大面積,來回跑,太影響傷口恢覆了!

“行罷,”她沒把讓他在莊子住的打算說出來,只是叮囑道:“路上多註意。”

見她答應了,細碎光芒的笑意再次在聶峋眼底鋪開:“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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